臺灣報紙受平台科技影響報告書:新聞與民主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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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為釐清國內報紙新聞受到科技平台影響情形,本研究針對國內三家綜合性報紙《聯合報》、《自由時報》、《中國時報》進行資料搜集與訪談, ...  AllPosts搜尋登入/註冊新聞民主與平台議價論壇5月19日已讀10分鐘臺灣報紙受平台科技影響報告書:新聞與民主的警訊說明:為釐清國內報紙新聞受到科技平台影響情形,本研究針對國內三家綜合性報紙《聯合報》、《自由時報》、《中國時報》進行資料搜集與訪談,提出初步的研究報告。

為求整體說明,以下報告由本研究進行綜合性歸納。

在說明時將提供整體背景,省略特定報紙名稱。

報告重點:一、原本扮演臺灣新聞主要提供者的傳統報紙,出現地方新聞人力、國際外派新聞人力衰退的現象,嚴重影響國內言論市場的多元性。

二、臺灣報紙的數位廣告成長616%,傳統紙版廣告卻衰退九成以上。

整體廣告呈雪崩狀態,難以維持優質的新聞品質。

三、臺灣報紙的網路新聞超過一半(52%-58%)的流量,來自Google和Facebook平台的導流,可見報紙對平台的依賴。

平台也因此可大量借用報紙媒體,取得使用者資料,賺取廣告費。

四、除未來繼續討論攸關媒體與平台的數位廣告機制外,平台刊出新聞內容時,都應為使用新聞內容付費。

在傳統新聞時代,印刷的報紙媒體在所有媒體中具有極高的特殊性。

首先,平面報紙是新聞記者人數最多的媒體,所有記者透過中央與地方不同層級,進行採訪路線分配,以便掌握國內各地新聞。

在大眾生活中,閱讀平面報紙一度是基層民眾與社會精英共同的愛好,也因此增加報紙影響力。

又因為報紙媒體聘僱最多的記者,始終在新聞傳播中扮演領導角色。

每日固定出刊的早報或晚報,都是電視與雜誌必須參考的新聞素材。

傳統報紙並且聘僱國際特派記者,分別派駐全球重要城市。

兩岸經貿互動密切,報紙記者也經常前往大陸。

此外,也有記者帶著特定任務從臺灣出發,到全球各處進行專題報導,這些都是報紙留給讀者的記憶。

臺灣報紙產業因為平台的商業模式,已經受到極大傷害。

曾幾何時,臺灣曾經盛極一時的晚報市場,因為無力與平台競爭廣告,已經全部熄燈了。

《蘋果日報》從香港來臺灣發展,也在2021年5月宣布停止平面報紙出刊。

停刊的原因包括:網路發展徹底改變讀者閱讀習慣,數位洪流超乎想像,尤其是Google、Facebook(現改名為Meta)等數位平台的壟斷,造成廣告資源大量流失,對紙媒不啻是沈痛打擊(蘋果日報,2021年5月18日)。

兩大跨國平台對媒體影響層面極廣,廣告壟斷問題是其一;更多人卻可能忽略,媒體廣告緊縮後,不但媒體產業受到傷害,就連社會最重要的民主價值,也可能受到傷害。

最主要原因在於:平台希望能形成對廣告主更有利的狀態,所以平台會希望使用者在平台的時間久一點。

於是,平台便大量利用媒體內容留住使用者,卻不願就使用的內容進行付費。

報紙發展與新聞民主息息相關。

本次報告先列舉報紙受平台影響的三大問題:一、地方新聞人力嚴重衰退;二、國際駐外記者僅零星存在;三、數位廣告向兩大平台傾斜,報紙難以維持運作等三個面相進行說明。

討論問題一:地方新聞人力嚴重衰退綜合三家報紙提供之地方新聞人力數字可發現,在報紙面臨收入不敷成本時,地方新聞編輯與記者經常成為裁員對象。

由於地方新聞關注臺灣不同縣市報導,地方新聞人力減少也不易查覺,更顯示地方新聞衰退的嚴重現象。

1996年時,國內每家報紙地方編輯與新聞記者約有300餘人,三家報社合計地方編輯與記者人力約為一千人。

兩年後,根據一家報社1998年《同仁通訊錄》可知,當年該報社全台外勤地方記者總數為221人,北、中、南三個地方中心內勤編輯為78人,兩者合計為299人,隱約已有若干跡象出現。

同時間,Google自1999年漸漸形成壟斷市場,對新聞搜尋的影響力極大。

一旦Google修改PageRank等演算法,就會影響SEO的搜尋。

由於三家報社提供的資料年份不一,也有遺漏,檢視2003年的資料後,已可看出地方新聞嚴重衰退。

一家報社從1996年尚有三百餘名地方記者與編輯;2003年時,地方編輯與新聞記者合計卻已銳減為180人。

兩年後、2005年地方編輯與記者又減為174人。

雖然三家報社地方記者人數不一,卻同樣呈現大幅衰退的現象。

就個別報社來看,報社A提供的資料中,2005年的編輯與記者人數合計還有226人,人力減少超過25%。

若單獨以編輯人數來看,2005年時,地方新聞編輯人員為50人,之後人數一直遞減,2021年時僅剩18名編輯人員。

地方編輯人員人數縮減32人,縮減比率為64%,亦即流失64%的編輯人員。

報社A的地方新聞記者在2005年時,全台地方記者人數為176人。

17年來不斷減少,2021年僅剩104人。

工作人力少了72人,縮減比率為41%,亦即流失超過四成的地方記者。

如果將編輯與記者合起來計算,2005年時,地方記者與編輯共226人,2021年時合計122人,流失共104人,比率為46%。

接著看報社B。

報社B提供的資料指出,1996年時,地方編輯與新聞記者合計共300餘人。

2003年時,地方編輯與新聞記者合計已銳減為180人。

至2005年仍可維持174人,但到2018年僅剩128人,2020年更減為110人。

共計流失至少190名、63%地方記者與編輯人員。

報社C單以地方記者計算,1998年的地方記者人數約為221人,2022年的地方記者人數為78人。

流失記者人數達143人,流失率為65%,等於只保持1/3的地方記者人數。

綜合三家報紙提供的數字,可約略估算,臺灣地方記者與編輯的流失情形嚴重。

報紙進行數位轉型期間,地方新聞記者與編輯成為裁員的主要對象,編輯與記者人數減少半數以上,地方新聞元氣大傷。

合計三家報社至2021年,地方新聞中心編輯與記者人力共銳減62%,嚴重影響地方新聞的品質與數量。

回想國內報紙在1996年數位轉型前,因有一定的地方編輯與記者人力,每天出版至少30個屬於地方新聞的版面。

原有的地方版以縣(包括臺北市政)為單位,一個縣至少一個版。

從臺北縣、桃園、新竹、苗栗、臺中、彰化、南投、雲林、嘉義、高雄、屏東、臺東、花蓮等,就連澎湖、金門等離島都有地方記者。

地方記者從社會基層挖掘重要新聞,只要議題夠重要,就會放在全國版。

更多的地方版面,則可呈現地方人物、地方誌以及地方民眾關心的村里大小事。

這些地方版又可透過「換版」運作,讓在地讀者可以同時看到其他縣市的地方新聞報導。

一時間,全國都可以感受到,臺灣的地方社會力旺盛,民間充滿活力。

遺憾的是,數位轉型、報社財務惡化後,目前地方新聞版面能併則併,報社最多僅存11個地方版,有的報紙每天只有7個地方版,地方新聞版面已經減少20個以上。

一名報社編輯很感慨地說,在報社轉型、廣告資源大量流失時,報紙只要想要降低成本,第一個考慮的都是從地方版與地方人力著手。

地方新聞編輯採訪人力,已經一年比一年少。

地方新聞人力不足造成臺灣民間新聞消失的嚴重後果,地方文史工作者、地方環保新聞等地方要聞,已經很難像紙本時代進行報導。

也有地方新聞主管說,在地方新聞受到報社重視時,除了縣市單位外,記者可以報導鄉、鎮、村、里等基層的地方新聞。

以桃園來說,龜山鄉、復興鄉、楊梅鎮都可以是報導重點。

又或者報導到宜蘭時,也會提到頭城、員山、壯圍、五結、大同、南澳等,這些地方新聞現在都要放棄,地名也很難在報紙上出現,也已經看不到「記者/楊梅報導」、「記者/員山報導」;都是「記者/桃園報導」「記者/宜蘭報導」了。

同時,現在的原住民新聞更少了。

一名報社主管說,以前報社有錢,可以讓記者去做關懷原住民、關懷弱勢的報導。

現在報社自己就是弱勢,地方記者已經無法照顧了。

國內的地方新聞版面減少後,造成新聞大量集中於縣府新聞的結果。

縣市首長成為報導重點,記者根本無法照顧鄉、鎮、村、市地方自治層級、地方文史哲,偏遠的原住民聚落等,都已無暇照顧,地方新聞失去多樣性,內容也漸漸缺乏趣味,無法從報紙版面中看到地方活力。

一家地方新聞主管就說,地方新聞已經公報化,影響實在太大。

地方記者人力不足,也會影響地方選舉相關報導,對地方民主有很大影響。

就以2018年和2022年的地方新聞人力來看,2022年地方報導人力,預估又將比2018下降,報導人力將更加吃緊,已經對臺灣的地方民主造成極大影響。

討論問題二:國際駐外記者僅零星存在國內報紙除了地方新聞人力萎縮外,另一個受到嚴重影響的即為報社駐外記者。

臺灣報紙原本駐外人員包括華府、東京、倫敦、柏林、已黎、曼谷、首爾、香港、巴西首都里約等大餘個國際城市。

目前臺灣報紙因為財務吃緊,駐外記者幾乎成為新聞學的歷史名詞。

本研究訪談後得知,早期國內傳統報社聘請十餘個駐外記者,均屬常見;現在駐外特派員只有零星存在。

一家報社僅保留一名華府記者;一家報社僅剩日本東京記者;一家報社則有十餘名的駐外記者,現在則是連一個駐外記者都沒了。

三家報紙雖然仍然訂有通訊社外電,可以報導國際新聞,但沒有自己的駐外記者,就難有長期的國際觀察報導。

除此之外,國內記者出國採訪,也因經費緊縮,情況不如早期。

一家報社主管說,過去每年都有「臺灣要加入WHO」的宣達團,遠赴瑞士WHO大會前抗議,以表達臺灣希望加入國際衛生組織的立場。

這家報社主管表示,雖然WHO能採訪的素材並不多,報社以往都還是會派記者前去採訪。

現今,已有五年沒有派記者前去採訪了。

問題三:廣告大幅下跌,數位廣告轉移至兩大平台,報紙難生存為了因應數位轉型,三家報社只能另新增數位新聞網,用另一種思惟來經營新聞網站,內容可能不見於嚴格把關的傳統新聞,以增加網路的新聞流量,賺取廣告費。

「沒有流量,就沒有廣告」,這是傳統報紙的體會,目的希望能在報紙廣告收入外,新增數位廣告收入。

從報社提供的資料可知,必須承認,數位時代來臨後,兩大平台協助臺灣報紙從百萬讀者的傳統報紙規模,一躍為「年點閱」超過25億、甚至超過30億次網頁瀏覽的數位媒體,合計有52%-58%的流量是來自Google和Facebook的導流,其中Google的比重更高於Facebook。

一家報社資料顯示,一年中有約38.2%的使用者是因Google導流,臉書則是14.34%。

若以不重複的使用者計算,Google導流的使用者佔44.53%,臉書則為10.66%。

除其他導流外,直接造訪新聞網站的僅21.36%。

另一家報社用流量前十名的新聞和流量後十名的新聞進行統計比較,發現Google的佔比分別為31%、43%;Facebook則為27%、15%,可見這兩大平台的演算法,各有不同的新聞選擇標準。

除其他來源的導流外,直接造訪該新聞台的網站的比率僅為12%-17%。

由上述資料可知,媒體近六成的使用者,是因Google和Facebook來增加流量,由此可知,報紙的新聞網站對平台已有相當高的依賴性。

報紙的數位新聞網順應不同平台的演算法則,目的在於增加自己的流量,並因此提高自己的數位廣告收入。

根據一家報社的資料顯示,報紙的數位廣告則是成長616%,由此可窺見臺灣報紙大致的廣告收入結構。

然而,數位廣告金額極低,並無法彌補傳統廣告的流失。

從營收數據來看,臺灣報紙經歷數位轉型,報紙生存的難題因此形成。

一名報社主管說,就廣告收入來看,1996年時,臺灣廣告約460億(新台幣),報紙媒體的廣告量約達110億。

2020年時,臺灣的廣告量約是600億,卻大量轉到數位廣告(482.56億),臺灣報紙廣告收入合計只剩11億。

2021年媒體調查,報紙的收入已經跌破11億了,只能用「雪崩」來形成報紙的現況。

如今,三家報紙也努力爭取數位廣告,卻發現兩大平台公司Google和Facebook分食數位廣告,目前臺灣沒有任何機構,可以提出兩大跨國平台數位廣告的具體佔比,一般估計約佔數位廣告的八成左右。

然而,數位廣告牽涉複雜的程序購買,不論是英國、澳洲的數位報告,都指出程序化購買過程與定價不透明的問題。

數位廣告機制除造成平台壟斷、媒體無法議價的問題外,更主要原因是因為Google和Facebook在並未對新聞內容進行付費的情況下,大量使用報紙新聞內容,藉此獲得大量使用者資料,再使用這些資料獲得廣告收益。

媒體數位轉型後,大量新聞網路化,又以報紙受到的衝擊最大。

在Google推出搜尋引擎、Facebook建立社群媒體後,民眾開始上網搜尋新聞、或是上臉書閱讀朋友推薦的新聞。

這兩個平台為了留住使用者,以便藉此收集使用者更多的個人資料,然後賣給廣告主,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大量使用新聞。

Google和臉書有一個共同的邏輯,就是使用標題進行搜尋與繼續閱讀,報紙的標題因此受到平台無償使用。

又或者,報紙媒體的照片遭縮小為姆指大小,配合標題供搜尋與分享,這樣的商業行為完全不須付費給提供內容的媒體。

也因此,報導新聞數量最多的報紙,在媒體中受害最深。

換言之,Google和Facebook兩大跨國平台從未聘請任何一個記者來往產內容,卻是目前臺灣民眾最主要的新聞來源。

他們不但未曾因為使用媒體內容而付費,還能因為平台的導流作用,與報紙等媒體分潤。

一家報社的內部資料指出,在2013年以前,實體報紙的廣告年收入超過二十億,數位化後開始減少收入,2015年僅剩14億,數位廣告卻只增加0.8億。

2018年實體廣告只剩8億,比2013年前損失12億以上,數位廣告卻只增加2.5億。

到2021年時,數位廣告增加到3.2億,實體報紙廣告卻只剩3.5億了。

有報社指出,報紙廣告從2006年到2021年平均衰退86%。

其中,房產業從2006年到2021年衰退96%;汽車業同期間同樣衰退96%;金融業衰退93%;3C家電業衰退92%;文教唱片業衰退88%。

網路流量很像傳統報紙發行的概念,最主要目的其實在於獲得使用者資料。

Google自2000年開始進行關鍵字廣告,2006年關鍵字結合人口學資料,2009年結合個人興趣,2011年結合地區,這些資料成為廣告主歌頌的「精準廣告」。

Facebook社群媒體強調實名制,透過使用者註冊、設備和地區細節配對,結合觀看和分享的數據,再結合其他內容關鍵字,便可自動化為程式,這些資料可以確認使用者和他們的研究背景,另外也有軟體來解析數據,都可提供給廣告主。

廣告主更相信Google和Facebook的廣告力量,報紙等新聞媒體幾乎失去民眾的關注。

由於這樣,報紙即使努力進行數位轉型,仍無法有效增加報紙收入。

廣告大量衰竭後,報紙已無法扮演聘請最多記者、提供多元新聞的傳統新聞使命。

如此一來,不但臺灣的新聞發展受到影響,國內辛苦建立的民主基礎,也可能因為缺少記者的報導,形成資訊傳達失能而出現警訊。

如今,全球的廣告市場因此向Google和Facebook大量傾斜,媒體成為主要受害者。

為了避免新聞民主基礎動搖,歐盟、澳洲等國家先後立法保護新聞媒體,再與平台展開協商。

臺灣必須邁出第一步,協助媒體在法律基礎上,得以要求平台為使用的新聞內容,付出合理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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